6月20日,邯郸男孩张某来到廊坊后与家里失联(燕赵都市报曾报道);7月5日,他找机会逃出传销窝点,告诉家人:半个月的时间,他一直被迫待在安次区小王庄村的一个传销窝点里,经历了一番斗智斗勇才逃脱。根据张某提供的线索,燕赵都市报记者对该区域的传销窝点进行了暗访。
燕赵都市报驻廊坊记者庞永力文/图

城郊街巷隐匿着传销窝点,庞永力摄
传销窝点多藏匿在城郊村庄
7月14日,入伏第二天,闷热的午后,燕赵都市报记者出现在安次区小王庄村。这个城郊村已经拆迁改造得不剩几户人家,到处在施工盖楼。一位施工人员告诉记者:这附近确实租住着不少传销者,刚刚一拨拨地过去,三五成群,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王庄紧挨着祖各庄村,还未被拆建,一个个胡同,一排排平房。燕赵都市报记者想起曾几次接到前来寻找孩子的家长电话,索性伪装成家长,因为岁数相当,不太会被怀疑。在一家超市,老板对记者满是同情:经常有外地家长过来找孩子,派出所也老来轰,这帮人走了还来。
有两个男孩站在街边,燕赵都市报记者上前询问,回答是河南人,在某大型工厂打工,在村里租房子。那个工厂在廊坊市区东南部,这儿是西南部,记者问他们:见过一个叫王强的男孩没有,传销找不见了,家里很着急。他们说没有。记者干脆问:你们是在搞传销吧?他们说:才不是,你看我们穿得很体面。
“焦灼的家长”得到传销者同情
记者没想到:因为寻找孩子的家长太多,这层伪装不但不被怀疑,反倒得到各方同情。一位大妈偷偷指引燕赵都市报记者:那边的一家就住着传销的,这帮不懂事儿的孩子。
记者走到胡同深处,敲门。里面有女孩答话:我们是住家。燕赵都市报记者干脆挑明:我是家长,来找一个叫王静的女孩,北京通州的,说在附近搞传销,联系不上了。女孩答:院里只住四个人,没有叫王静的。记者说:家里很着急啊,我能不能进去?女孩再次否认没有王静,并说“叔叔,你别急。”可能是为了证实确实没有王静,让家长放心,问了记者是一个人后,她竟然开了门。
门一打开,记者心里一紧,对传销组织的严密、警惕早有耳闻,进去后不会被识破、被控制吧?女孩却很坦荡,燕赵都市报记者便走了进去,院子里有十来个人,几个人正在堂屋坐着,面前有扑克牌。一个男孩迎过来,说真的没有王静,不相信的话可以看看里屋和厢房。记者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这些孩子都有一张稚嫩的脸,虽然迷茫,但完全知道爸妈找不见孩子的焦急,才对我这般不设防。记者观察并没有人控制他们,就轻声对男孩、女孩说:“没人看着,你们还不快回家?”俩人一脸轻松:“没人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想回家就回家了。

传销者翻找自己的衣服,庞永力摄
“身份证在发小手里,回不了家”
从传销窝点出来,心情复杂的燕赵都市报记者来到辖区派出所,得知所领导与区工商局人员正在另一个村子查处传销,便立刻赶了过去。现场是大同小异的平房,一堆衣服被清到院子里,这个窝点有14个人,已被当场遣散。工作人员顺线索到附近的窝点清查,没有查到。
一个男孩过来找自己的衣服,他姓陈,17岁,甘肃人。自述原先当厨师,一个月前被老家的发小叫过来,前几天有人看着,5天后可以给家里打电话——他没有给家里要钱,而是把积攒的2900元工资交了,他们弄一种化妆品,他至今没见过实物。在这里,男的住一屋,女的住一屋,自己做饭,“没什么菜,总吃面条”。
燕赵都市报记者问他遣散后怎么办,回家,还是换地儿接着来?他说身份证在发小手里,身上也没什么钱,回不了家。警察当即说可以送他去救助站,替他买票回家。他不接话茬儿,只说没有身份证回不了家。大家就知道他仍然执迷,现场的警察、居民都与他父母同龄,禁不住劝他:每天打地铺、吃面条苦熬,喊喊口号就能暴富?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醒醒吧孩子!
谁在租房子给传销者?
正说着,一位大姐过来了,她是房主。燕赵都市报记者正好了解传销者怎样租用窝点?房主称,她刊登了空房出租的信息,就有一个女孩打电话,称在某大型工厂打工(跟祖各庄街头男孩说法如出一辙,记者注),几位员工合租。房主没要女孩身份证,只有一个电话,房租一个季度一交,2300元。房子租出去后,她也没过来看过,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搞传销。工作人员问她:知不知道出租房屋需要到派出所、居委会备案,需要查验对方身份信息。她摇头。又问:知不知道按照相关规定,为传销活动提供住所、活动、经营、仓储等场所的,除没收违法所得,还将处5万元以上50万元以下罚款。她喊道:“我这房子才值几个钱?”
燕赵都市报记者了解到:当地曾就“出租房屋给传销者”开出罚单,但最终无法执行。打击传销虽然由工商、公安多部门负责,但相关法律制度落实有难度;传销头目非常隐秘、狡猾,抓捕困难;普通参与者不承担法律责任,只能就地遣散,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思想迷惑着大批处世不深的年轻人,打击传销由此陷入反复难绝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