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年来,地处北部湾开发前沿的广西南宁市良庆区在网络搜索引擎上成为热门,这个2005年才从邕宁区分出来的新区,以其紧靠南宁市城区的地利之便和发展五象新区的政策支持,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业投资。然而在经济繁荣发展的背后,人们却感到涌动着一股暗流,一时间“良庆是中国传销的天堂!”“中国有个良庆,在那里做传销受国家保护。”种种不实说法被四处传播。随之而来的是全国大量传销组织和人员聚集良庆,给当地治安执法部门带来前所未有的难题。
传销新名目:“北部湾开发集资”
这使赖炬文想到了前一段刚被民警从传销组织中“解救”的一位退休干部。这位老干部曾任外省建设厅副厅长,应属见多识广,被朋友骗到南宁“考察”。在“视察”了几个公路在建项目之后,他有所动,继而加入了打着“北部湾开发集资”旗号的传销组织,在交了十万元的入会费后,他的银行帐号上每月便按时打来2000元。想着既为国家开发项目集了资,自己的生活也多出一笔额外的进帐,他很满意,甚至将全家老小全带来南宁,与传销人员同吃同住。直到警方站到他面前,他都难以相信,那些曾经“视察”过的项目居然与自己交出的集资款无关,而每月的所得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发的工资”。想到那个案例,再看看手里的传销手册,赖炬文意识到,新型传销形式已脱离了固有的以产品为基础的旧模式,不仅有一套完备的理论体系,且充满着政治诈骗的伎俩。“传销组织给人‘洗脑’,有人专门冒充‘政府官员’‘司法人员’给传销者上课,就连派出所正常巡逻都被捏造成在保护他们,不让其他犯罪分子侵害他们。” 赖炬文介绍说。
有数据统计,良庆区在非法传销活动最猖獗时,传销人员曾达几万名,来自全国除西藏外所有地区,按其人员来源分为新疆、重庆、东北、福建、广东等几大体系,以“深圳文斌贸易有限公司”、“中国香港百姓药业有限公司”、“贵州绿缘生物有限公司”等为名,其主要方式为“拉人头”,没有任何产品作为流通实体。阶层划分则多为五级三进制,从见习实习生起(申购1~2份)逐渐升高,直到老总级别(申购600份),每个成员最多发展三人,通过逐级发展,累积份额实现级别晋升。赖炬文为我们算了算帐,按投资一份3800元计算(组织内的宣传方式是其中45%用于交国税、代理费成本和利润开支,另55%则使交钱者获得效益分红和三大奖金),其中的大部分,也就是申购款的45%都被上级老总侵吞。
“猎狼行动”:抓获A级主犯
良庆区公安分局在以往破获几起传销案件时注意到,该区骨干传销人员结构复杂,不仅有大学生,还有商人和被其他地方公安机关打击后转移到这里继续从事传销活动的人员。这些人多半社会阅历丰富,有较强的活动能力,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为了逃避公安机关打击,他们组织严密,行动诡异。
越来越多的传销分子集中于良庆,仿佛一个不断长大的毒瘤积聚着能量,抢劫、杀人、绑架等刑事案件亦有发生。如果清理举措不及时,势必对社会的安定造成威胁。今年年初,根据南宁市委、市政府关于打击传销违法犯罪活动的工作要求,良庆区政法委在市政法委的统一部署、精心组织和周密布置下,召集包括良庆区综治办、工商分局、公安分局、司法局和街道办等18个单位联手重拳出击,展开一系列“猎狼”行动。
猎枪在手,空气的每一丝波动可能都反映着狼的动静。经查,良庆区租住的传销人员大部分属于低层次人员,组织者大多藏身于市内的高档宾馆和小区,有的在外省市实行异地遥控,底层成员甚至连高层人物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了避免大型集中“洗脑”引起公安机关注意,传销组织成立了各自的业务小组,临时确定时间、地点分散授课,人数不超过15人。有时他们相聚在茶馆,看似谈生意,其实是在交流着传销心得,发展下线。为提防警方查阅帐户流程,找到规律,申购打款日期也不确定,随申随打,且不留下申购单、收款凭证等痕迹,这使警方的取证变得异常困难。而那些神秘的A级老板往往随身带着便携式电脑,一有风吹草动,直接将钱转走。他们常常更换手机,更换住处,行踪飘忽不定。
在警方今年5月查获的,由A级头目何元才所领导的特大传销团伙便具有以上反侦察行动特点。
何元才,浙江台州人,原先在河南做物流和KTV,生意很红火,年收入几百万。几年前,朋友以考察之名骗他来广西,拉他入伙传销。刚开始他很反感,可看过传销手册之后,便被北部湾巨大的发展前景所吸引,也认同了传销的经营理念和发展模式。入伙后,他一次性申购了600份虚拟“份额”,直接升任老总。此后,组织越发展越庞大,采取欺骗手段从湖北、浙江、河南、福建等地拉来大量会员参与传销,一度达到约3000人,犯罪金额巨大。今年5月9日,经过几个月的跟踪、摸排,良庆区公安分局会同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特警支队的支援警力共40余人,兵分六路对在锦春路迪欧咖啡、汇春路2号、金洲路城市杰座、民族大道阳光100、景湖饭店、五一富宁新兴苑的涉案嫌疑人同时实施抓捕。当场缴获了网络图、申购单等大量证据,抓获涉嫌组织、参与非法传销人员24人,扣押涉案现金200多万元和奔驰、奥迪、本田等高档车辆8辆。自此,良庆区打击非法传销进入白热化。
在千名警员出动的“猎狼行动”同时,良庆区政法委还从公安、工商等部门抽调人员组建常态化打击传销小分队,力图使打击工作形成高压态势。截至目前,良庆区已开展千人以上大整治统一行动8次,常态日常打击47次,出动清查力量8000多人(次),清查出租屋2200多间,捣毁传销窝点748个,遣返传销人员2321人,通过教育感化,更使大批滞留在良庆的传销人员自动返回原籍,清理整治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很好地执行了上级政法机关“严打与教育相结合”的方针政策。
教育感化:保障群体性事件0发生
良庆区政法委主任张忠信告诉记者,2321人,这是目前强行遣返人员数字,随着一个个传销窝点被打掉,估计已有上万人选择自愿离开。“我们早已通过各种方式做过宣传,警方处理传销涉案资金和赌博金是一样的,一律没收,但有些传销人员在组织被打掉后还是会用各种方法企图胁迫警方返还他们的钱款,过激行为时有发生。”他说。
今年8月,湖北籍传销人员陶某某事件让张忠信记忆深刻。此人因误入传销,未能发展下线,生活陷于困境,两次拨打市长电话,扬言要干出点“惊天动地”的事来,炸市政府大楼、良庆区政府大楼、31路公交车。警方在极短时间内便将其控制,通过问讯了解到他并没有付诸行动,只是一时激愤做了错事。通过彻夜长谈,终于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由专人陪同将其护送回老家。
陶某某事件让张忠信认识到,警方在打击非法传销活动因涉及太多人的生存利益,可谓“如履薄冰”。因此,为了预防群体性、恶性事件的发生,每次行动前,他都会强调,办案民警在执法过程中一定要坚持有理有节的作风。“传销组织一般都是几人几十人住在一起,很容易出现暴力抗法或跳楼。所以我们坚持多部门配合,每次由街道办先上,去敲门协商。公安人员则在外围控制大门,防止逃跑。如有必要,还会叫来消防部门,预防有人跳楼。”
可以看到,正是这样一种多部门配合机制,保障了良庆区在上百次打击行动中没有发生一起群体性事件。
如今的良庆区,传销所带来的虚假繁荣泡沫已开始消退。张忠信高兴地告诉记者,“菜市场的猪肉从12块掉到8块了!”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信号。良庆区的流动人口统计数字显示,流动人口已从年初的十多万降到现在的五万左右,出租房空置率明显上升。截至目前,良庆区共出动宣传车700多辆(次),宣传人员1500多人(次),悬挂横幅600多条,摆放板报300多期,播放宣传录音250多个小时,发放宣传资料12000多份,与300多名出租屋签订了责任书,印发打击传销公告20000多份……